(一)

失去的永遠失去
得到的也會失去
得不到的留給記憶

讓我們走吧
一切如雪花
只開一瞬

   (二)

媽媽──
你難道不知道
有一片最珍貴的花瓣
已經從我心中散落?

你能不能告訴我一條通往天堂的路
讓我去看一看
我那年輕的母親
是否美麗依舊?

   序
   一

黑夜深處的鐘聲再次敲響。
我知道,我不屬於這個世界。
我是一個顛簸路途的孤獨靈魂。
夜空下,鐘聲里,我想起了我的四個女人,其中兩個已經在上帝的身邊安息。
我流淚。

沒有過去,沒有未來。
生命竟是如此脆弱,如此不堪一擊。

生命中有太多的東西讓我們無法在回憶中面對,我們沿著上蒼給我們早已安排好的
命運軌道執行,在一個個生命的輪迴中,我們輕如塵埃。
在人世走一遭,如塵埃在下午的陽光下飄一剎那。
沒有承受之輕,也沒有承載之重。

   二

也是在黑夜深處的鐘聲里,一個32歲的有著悽涼豔美容貌的女人,採取了最傳統的
自殺方式──上弔。
用她女兒的絲巾,在不到四平方米的廁所里。

這是一個神祕的女人。
她的神祕,非但不能滿足我對愛情的理想,反而是一種讓我不知所措的折磨。當我
越來越情不自禁地企圖去尋找她的祕密的時候,我知道自己已經深陷其中。
我沉不住氣了。
我開始害怕有一天她會突然消失,而我卻無從尋找。

薛宜依的歌聲依然迴響在耳邊。

山頂上的微風吹
心跟著四處飛
我為了什麼掉眼淚
夜色那麼美……

(一個女人的複雜性,全盤盡收在這樣的歌唱中。而在這背後,一定有著更刻骨銘
心的痛苦。)

美爾去海邊游泳,一去不回,她溺水死了。

「像滕原紀香那樣壞﹗」卻依然是日本廣告界的一句口號;
在街頭林立的五花八門的廣告之中,依然高高掛著美爾設計的那些總是在販售情慾
的廣告;
廣告一如既往,以一種無法遏止的誘惑男性的目光,赤裸裸地隨風晃動……美爾是
這座城市的主人,是自己的主人,她是如此擁有一切驕傲的資本。
可是,命運只需要拋棄她一次,她便全盤皆輸。

玫瑰仍然在吸毒,她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樣,三個月之前,她被丈夫送進了女子
戒毒所,三個月之後,她又被丈夫領了回家。
現在,她看起來就像個幽靈。

曾經,在那間暗室里,酒精讓他們興奮,讓他們忘情,他們一邊喘息著激烈地 殺
,一邊不斷地往嘴里灌酒。
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里,演繹了一處風月無邊的鏡頭……
如今,玫瑰的青春已經無法挽留,就如同她曾經的所謂的愛情。我不知道在夜深的
時候,偶爾清醒的玫瑰是否還會流淚?
她早已把自己丟失在真實的世界之外了……

阿靨呢,這個和我莫名其妙「同居」了近一個月的女孩子,倒是一個例外。和我「
分手」后,先是去了一趟深圳,一無所獲,卻也高高興興地回來。回來只一個月,
便嫁了一個市郊中學教體育的據說體力和體能都極好的男教師,過著心滿意足的小
市民生活。

對於阿靨,我知道,即便是在多年後,我依舊會很清晰地記得她的一顰一笑,甚至
會記得她絕望時刻的每一滴眼淚,會記得她身上曾經的輕柔的女人體香,會記得觸
摸她肩膀時她顫抖的模樣……
然而,在我的記憶之時,阿靨卻一定早已把我忘卻,因為她對生活有著重新的期待
,她會重新開始一切。
阿靨這樣的女人,總是希望討得別人的歡喜,但卻並不寄託于別人的呵護。

   三

我知道自己對薛宜依的愛,是無法得到人們的認同。而無法得到薛宜依的認同,卻
使我痛苦至極。
至到今天,在這一點上,我仍然無法原諒她。

她為什麼不可以愛我?
為什麼要固執地等待一份根本不可能屬於她的愛?

依照阿猛和週圍人們的觀念,以及男人們自身對女人的感受,我是應該排除一個比
我整整大十歲的女人。
一個女兒已經五歲的母親。
我所熱戀的感情,在世人熟悉的感情之外,那麼,他們認為是不正常的、甚至是變
態的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他們說我有戀母情緒。
準確地說,這是有一定的理由。
感情內含很多種,親情、愛情、友情、迷戀情,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,不
可能祇有一種感情,它應該是許多種感情的混合物。

親愛的,你為什麼愛我?
我不知道,可是我愛你。

這就是一般人遭遇愛情時候的表白。
我從來沒有認為我對薛宜依的愛,是一種純粹的懷念母親的感情,更不會是邪惡的
。我身邊的大多數人,卻仍然不肯接受我這樣的感情。
他們因為不瞭解而菲薄它。
我的生活變得更加孤獨和憂鬱。
在我的內心深處,我多麼願意帶著她,帶著她的女兒,像一對熱戀的情人那樣,離
鄉背井,遠走高飛……縱然我們餐風露宿,我也心甘情願﹗因為,祇有和她們在一
起的時候,我的生命纔會出現短暫的金色陽光。
薛宜依卻仍然拒絕我。

現在想來,當時的我的確非常幼稚,我以為她一直懼怕的是世俗的眼光,其實,這
是一個很大的誤會。
原來她並不愛我﹗
她只有只有祇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在孤寂夜晚傾訴的朋友,準確地說,一個可以傾訴的
、沒有危險性的大男孩。
或者,就像阿猛他們所說,薛宜依其實在我的身上,生效著一個她自己沒有生效的
夢想──領養一個男孩子,一個長著純潔、美麗面孔的男孩子,然後,再把他培養
成一個有著純潔、美麗面孔的年輕男子。

薛宜依和我,生活在一種不可相交的感情中。
這種感情預示了今天的我註定孤獨,註定要在懷念她的傷感中生活下去。是的,我
已經開始為我唯一真切的愛情付出終身孤獨、前途渺茫的代價。